又来了...
沈郁用肩膀抵住墙，呼吸时鼻腔都是热的，眼窝也发酸。
他张了张嘴，又紧紧闭上，手由着她用力牵着。
许恨心看他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，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。
马上又放软了语气劝道：“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，现在外面还在下雨，你淋了雨再感染风寒可怎么办？”
沈郁模模糊糊地听着她的话，大部分字眼都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不管她们哪一个，心底里都希望别人去死。
许恨心连手都松了下来，挨上去抱住了他，想要给他一个支撑。
沈郁却没有往她身上靠，依旧将全部力量压在墙上。
“沈郎，你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好不好，副楼主不会有事的，她就算中了毒也至少能撑到回来，等她回来了再给她解毒就是了，何况又没人叫她去，她自己不长脑子跑去杀万采灵....”
许恨心说着说着发现语气不对，时刻提醒自己要温和一点，不要再刺激他。
抬起脑袋瞧了瞧沈郁的神色，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。
他不是因为梁洛雪可能会有危险而灵魂出窍的，而是因为他已经不愿意在为她们的强逼用一点力气。
他剩下的力气本就不多，也早就被她们给掏空了。
许恨心发现他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，忽然恼火地问道：“你到底想怎样啊，你真的想去救她？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救？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？”
“是...”沈郁总算把头低了下来，“我真的不想活了。”
“不准说这种话！”
许恨心气得浑身发抖，松开他，在原地踱步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。
“沈郁，我对你不好吗，我还要怎样对你，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关心你？梁洛雪？她不过就比我早认识你罢了，她为你做过什么？”
“我救了你的命，为了救你的命我和母亲关系决裂，母亲死了，全都因为我要救你！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，不是你我会从药王谷出来吗？”
沈郁嗓子发痛，吞了口口水，淡淡地说：“我没有要你救我，没有要你们救我。”
一句话把许恨心的眼泪堵了出来。
“我也没有要你们喜欢我，为什么要喜欢我，你们的喜欢只让我觉得痛苦。”
许恨心望着沈郁，下意识缓缓摇头，泪腺崩塌。
“你不让我喜欢你，为什么要替我挡刀子？”
许恨心去摸他的后背，着急地问：“你这里有三个伤疤，你不记得了吗？”
沈郁头晕眼花，记忆模糊，感受到她触摸的地方，只依稀有一点印象。
“我记得你母亲发作，认不出人，梁洛雪和仙儿都不在，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，只能挡在你身上。”
“你现在说得这么平静？”许恨心抹掉眼泪，啼笑一声，“你不知道这样做我会喜欢上你吗？你那时候十八岁，不知道这样保护女生会被喜欢上吗？”
“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被你母亲砍死吗？”
“那你就是命中注定要被我喜欢上。”
许恨心笑了出来，挂着泪水笑得灿烂。
沈郁哀叹了一声，不想说了，扶着墙往门口走。
许恨心看着他一步步艰难地往外挪，戳心说问道：“你又要去救梁洛雪，你不想被她喜欢，现在就不要去救她。”
“随便吧，我只是不想让她死。”
“那你就是自作自受，你活该被她打，打了你你还要去救她。”
“是啊...我就是自作自受，”沈郁走到了门口，停顿了一下，嘴角溢出一丝苦闷的笑，“都是我活该。”
说完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门框上消失。
许恨心胸口凉了一下，后悔去追，却看见他不要命一般走进了雨里。
“...沈郁！”
“沈郁！”
“沈郁！！！”
许恨心的声音穿过花圃，甚至穿透到了厨房。
沈郁越走越远，浅衣混入雨幕中。
没有哪一刻让许恨心感到如此挫败过。
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这么多天，就算是母亲对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，可能都没有她照顾得这么无所顾忌。
沈郁昏迷之中不知道许恨心为他做了多少事，彻夜不眠地守护着他，他的手指稍微动一下她就会敏感地醒过来。
可是不管她如何体贴，如何付出，沈郁仍然不愿意为她留下来。
自己给了他第二次生命，他却总是将这宝贵的生命挥霍在别的女人身上。
如果他死在了路上，死在了万门的宅子里，那自己付出的这些算是什么？
许恨心的眼泪已经哭干了，只觉得心痛如绞，眼前晃若天黑。
她有些站不住，沿着门框滑落在地上。
..........
万家古宅中。
清脆的鞭声，风声，雨声，层层叠叠，混成一片。
毒液浸泡过的蛇皮鞭子阻碍着梁洛雪的近身，抽打过的雨水溅落在她身上，竟能将衣物烫出一个小眼。
嗅毒蛊疯狂鸣叫，若是没有这层笼子锁着，它一定张开翅膀逃走了。
万采灵鞭法了得，哪怕她不用毒，凭借如此出神入化的鞭法，也能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名号。
可惜他们更热衷研制奇毒，隐匿于深宅大院之中，终日与毒物相伴。
“副楼主，你站得那么远，几时才能打到我？”
梁洛雪握着伞防范万采灵，伞面很快就被她的鞭子削得只剩一个伞骨。
万采灵虽然看似占了上风，但她挥出这几十鞭却没有一鞭真正伤到梁洛雪。
对方十分沉着，似乎是在试探自己实力。
忽然，梁洛雪嘴角向下一弯，像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
用伞骨缠绕住袭来的鞭子，愤力往后一拽，惊人的力量让万采灵咋舌，她无意与梁洛雪比较力量，弹出三枚毒丸，飞到梁洛雪周身炸开。
白色粉末环绕在梁洛雪五官旁，很快就被雨滴浸湿，但时间也足够让一个人中毒了。
可此人并非别人，而是梁洛雪，是满眼无情的梁洛雪。
“太弱了。”
她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。
左手挥出一掌打在空气里，震到被伞骨缠住的鞭子上，霎时间传到了万采灵手中，让她的手腕痛得握不住木柄。
她咬了咬牙坚持拿住了鞭子，眼神投向梁洛雪，以为她该中毒失去内力才是。
但梁洛雪却在那一刻封住了自己五感，短短几秒钟之内，趁着万采灵手腕发软的瞬间，用力一抽，夺去了她手里的鞭子，紧接着反手抽到她身上。
嗖！
万采灵立即撤身躲避，可梁洛雪已然决定给她致命一击，她又能往哪里躲。
红影闪到了她的面前，带着压迫力十足的掌劲，一掌轰在她胸前，像一堵墙冲撞过来，左右两侧全都无处可避。
“二姐！！”
万不可怒目喊了一声，几十把带毒的暗器从衣袍中飞出，从房檐上刺向梁洛雪的后背。
一个冷眸回望，梁洛雪没有顾及飞身而来的暗器，一掌打下，像打了数十掌，让万采灵依旧美艳的脸庞浮现出临死的绝望。
“你们犯下最大的错误，就是不懂得感恩。”
这是万采灵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她未能闭上的双眸里，是梁洛雪打出鬼魅一般的掌法，将密密麻麻的暗器全都推回到它们来时的方向。
嘭嘭嘭嘭！
万不可被自己的暗器穿透，跪倒在屋顶上，不甘而含恨地垂下了头。
风吹落带毒的雨，滴答滴答坠地。
梁洛雪掀起的狂风在地上吹出了一道圆形的水印，她冷着脸从痕迹中走出去，绝情地去找茶室里最后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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